【分手旅行】 Ch.09
和老伯道別後，我們又再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。
一路上，阿樂都在把玩著那個擦過彩券的十元硬幣，走起路來恍恍惚惚的模樣，不知道在沉思甚麼。
「一比零。」阿樂的話沒頭沒尾的。
「咩一比零呀？」
「我話頭先打賭係一比一零呀。」
「咁點都係你輸咗。」
「咩呀，三盤兩勝是常識吧？」他說時又露出了一個躊躇滿志的笑容。
「你個人都幾無賴架喎？」我笑著回應。
「總之仲有Round two先至決一勝負啦。」
我們沿著公明街前行，漫無目的地走著，路上的檔攤不斷向行人提供試食，光是在小巷弄中走了一圈，我便已經飽餐一頓了。
當我們經過馳名的伴手禮店舖時，我便問道︰「喂，我要買啲手信返去公司畀同事呀，你要唔要買呀？」
「吓，其實點解要買手信畀人啫？我去旅行又關佢哋咩事？」
「你真係唔識做人。」我沒好氣地說。
然後我便自顧自地買下鐵蛋、魚酥及薑母茶等伴手禮，阿樂正想來付款，我阻止他︰「唔使啦，呢啲錢係公數嚟架嘛，買手信嘅我自己畀就得。」
「點解下下都要分到咁清楚？」阿樂蹙著眉，手上還拿著兩張千元紙幣。
我想不到他會如此反應，而此刻我更加不願意說出想要為他所餘無幾的積蓄省著點的話，於是我迴避話題，把其中一袋伴手禮遞給他︰「呢袋係買畀Uncle同Auntie架，你幫我畀佢哋啦。」
阿樂接過袋子，臉上的不悅瞬間消退，然後他問道︰「其實……伯母知唔知我哋分咗手？」
「我無講。」
阿樂聽罷，似是鬆一口氣。
「等等。」他忽然轉身回到店舖，買來一袋手信︰「嗱，咁呢袋就係我買畀伯母嘅。」
「唔係話你去旅行關人咩事咩？」
「禮尚往來啫。」阿樂甩了甩我剛才交給他的手信，粗獷的面容上，掛上了一個不相符的稚氣笑容。
此時，我的電話響起，是公司同事Winnie發來的電郵，說是有些由我跟進的客戶文件必須先行處理。
「阿樂，我公司有啲Urgent嘢要做，我想搵間有Wi-Fi嘅Café坐低呀。」
「好呀。」
阿樂最好的地方，便是不會拘泥於小節，換了是另一個旅伴，大概早已怨聲載道。
我們隨意找了一間標明有網絡供應的咖啡館，穿過一條狹長的樓梯後，便看見了以藍白色調為主的方正餐室。束馬尾的店員前來招待，我挑了在露台的室外座位，好讓我在工作時，阿樂可抽煙打發時間。
我們點了兩杯飲品，阿樂喝冰凍汽水，我則喝水果花茶。在接下來的個把小時裡，我都埋首工作，阿樂坐在我的對面，靜靜地抽煙。
我停下來悄悄注視他的臉，他瞇著眼望著外面的風景，呼出的煙圈緩緩在空中飄散，讓他的臉時隱時現，我可以看到他今早剛刮過鬍子的下巴一片鐵青，我忽然很懷念他在床上抱著我時，用滿是鬚根的下巴在我臉上磨蹭的酥麻感，那些親密的畫面，彷彿自我投身社會以後，便很少出現。
雖然我們已經把假期故意調度在同一天，但這份工作卻是無休無止，讓我在假期時也得隨時候命，時刻回覆電郵，再也不能像以往那般，和阿樂整天躺在家中，靜靜翻看影碟。
待我完成工作時，阿樂面前的煙灰缸已經塞滿了煙蒂。
「終於搞掂喇。」我疲倦地按著肩膀，一邊活動僵硬的脖子。
「你間公司真係使人唔使本，平時已經做到死死下，連放大假都仲要幫佢賣命。」
「啱啱出嚟做嘢係咁架啦。」
「等我第時賺到錢就包起你！」他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。
「咩包呀？你以為我做邊行？」我睥睨他一眼，然後把杯中剩下的果茶一飲而盡，冷掉的果茶入口酸澀，我的心情也隨舌尖而酸苦起來。
類似這樣的說話，他從中學年代便跟我說過不下百遍了，起初我只覺甜蜜，像是兩人共同擁有一個遙遠的想像，然而時間像翻了個跟斗，一眨眼便來到我們面前，阿樂說出這句話時還是一臉的輕鬆自若，但這個承諾，卻依然很遠很遠，恍如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幻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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